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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對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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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對手

#19

“……”

安靜如雞。

唯有這四個字, 能形容裴奚若此刻的狀態。

她怎麽也沒想到,那位日理萬機的便宜老公,居然有空光顧她的朋友圈, 還發來這麽含嘲帶諷的一句。

也怪她,嗨過了頭, 居然忘了把他屏蔽。

事已至此, 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。

裴奚若正想刪了動態來個“毀屍滅跡”, 還沒行動, 聊天頁面卻又跳出一條消息:「我猜裴小姐,現在一定想將它刪了」

裴奚若:“……”

她嚇了一跳,環顧四周, 想看看他是不是在某處裝了監控。

沒找到,倒是發現窗戶沒關嚴。巴黎十二月的冷風,嗖嗖往溫暖如春的臥室內灌, 怪不得她剛才收到消息時, 汗毛都有點兒立起來了。

關上窗,裹緊浴袍, 溫度有所回暖,心也跟著支棱了起來。

怕什麽?

隔著屏幕, 有本事,他就來把她抓回去啊。

裴奚若有了底,蜷在沙發裏,開始了今日份的假惺惺:「怎麽會, 我就是發給傅先生看的呀。」

傅展行道:「哦?」

她一本正經:「經過一個多月的療養, 我最近精神滿滿,已經能參加聚會了」

傅展行道:「是麽?」

憑著這麽多次跟他交鋒的直覺,裴奚若覺得, 傅展行的答案一定不止兩個字這麽簡單。

果然,下一秒,就看到他不緊不慢接了句:「我還以為,裴小姐是打算在國外待上兩年,回國恰好離婚。」

裴奚若:“……”

他怎麽就猜到了呢?

真是好聰明一男的。

她打的正是這個主意,反正兩年,說快也很快,只要自己打死不露面,他能把她怎麽樣?

當然,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。

裴奚若扯出一個笑來:「傅先生想多了,我怎麽會這麽無恥呀?」

他不跟她討論這顯而易見的問題,道:「我有認識的醫生,專治疑難雜癥,可以過來給裴小姐看看。」

裴奚若的笑容凝固在嘴角。

其實,她覺得自己裝病鉆合同空子這事,傅展行從一開始就是知道的。只不過,這男人性格冷淡,公務繁忙,不在意身邊多她一個、少她一個罷了。畢竟,兩人又不是真夫妻。

只是不知道,他為什麽突然計較起來啊。

她萌生出一個猜測:「傅先生今天心情不好嗎?」

傅展行道:「怎麽說?」

裴奚若挺有理有據:「不然好端端的,幹嘛來找我的茬呀。」

傅展行瞭了眼屏幕,沒有回覆。

前陣子,幾個朋友聚會。席間,不少人都帶了女伴。

結束之後,他跟隨敘還有些公事要談,便找了個地方閑坐。

臨近尾聲,隨敘似有感嘆,“我總覺得,你是把性子磨過了頭,連起碼的春/心都不動了。裴小姐那麽漂亮,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?”

傅展行語調平淡,“漂亮我就要有感覺?”

“問題是不漂亮的,你也沒感覺啊。要是覺得裴小姐太妖太艷,清純系的一大把,你動過心嗎?”

傅展行轉了下腕間佛珠,難得沈默。

他青春期的躁動,全部付之於對傅淵的叛逆上,確實沒體會過動心的滋味。

何況傅淵和宋覓柔這對“伉儷”,早已讓他明白,媒體口中的“天造地設的愛情”,不過是一層包裹著陰暗骯臟的光鮮外衣。

對於女孩的示好,他本能地排斥。

所有過剩的精力,都投在學業上,旁人望而卻步的難題,他見了,反而興奮。

解出一道題,掌控感就越強。這種掌控感填進少年的骨子裏,讓他覺得有朝一日,自己有了力量,一定能將宋覓柔從傅淵手中解救出來。

就這樣,一直長到十四歲。

宋覓柔揭穿真相的那天,他就站在樓梯上,看著一室狼藉,有種被命運開了天大玩笑的憤怒。

原來,她不是受害者,傅淵更不是。他們只是互相折磨,拿他當作向彼此捅刀的工具。

後來的變故更是始料未及,傅淵車禍,宋覓柔離開,一切糾葛還來不及爆發,便突兀收場。

傅家忙於挽救動蕩的股價,一時半會,沒人顧得上他。等傅二伯察覺到時,他性格裏的叛逆因子已經瘋長,變得越來越冷漠暴躁,難以溝通。

後來,是傅奶奶將他帶回了正確的路。

如今每逢忌日,他都要去墓地看她。公墓在遠郊一座山上,寺廟旁,風景很好。他祭拜完,也會去和住持聊上幾句,虛度小半日光陰。

如傅奶奶所願,他已經剔掉了性格裏不穩定的因素,越來越平和。

隨敘剛認識傅展行時,並不知道他的過去,還暗暗驚嘆這人少年心性,竟然這樣沈穩、清定,一點都不像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。

後來了解到一些內情,才漸漸理解。

不過,他總覺得,傅展行是“沈”過了頭,把七情六欲也給滅了。這樣也不好。

於是這會兒又建議道:“既然你們都結婚了,要不就處處看?機場那次,我看裴小姐不錯啊,好像挺喜歡你的。”

傅展行淡道,“那是她裝的。”

“裝的?”隨敘驚訝了下,不過很快就回味過來,“裝的就更有意思了。阿行,你這樣的,就適合找個花招多的。”

是麽?

且不論愛情於他而言有沒有吸引力,對裴奚若,傅展行原先只將她當合作夥伴。

他在談判時說的話並非虛假,為了展現誠意,自己會盡可能滿足她的要求——那會兒,以為她會要一些物質方面的東西,這對他而言,完全是小事。

沒料,她戲癮很重,天天拉他演戲。倒是比物質需求更難應付。

就在這時,裴奚若發了個問號過來:「傅先生,你睡著了嗎?」

傅展行收回思緒,回答了她上一句話:「哪裏,我只是關心。」

裴奚若呵呵一笑:「傅先生果然是迷上我了,要不這樣,再等兩個月,兩個月以後我就回來,保證天天在你眼前晃,晃到你眼睛疼。」她暗示她回國以後,會給他造成精神汙染。

傅展行卻不介意般:「裴小姐說話算話?」

裴奚若道:「耍賴是狗。」

這句誓言,不痛不癢,跟沒發誓毫無區別。

傅展行掃了眼,倒也沒讓她重新發一遍。

其實,他今日找她,並沒想讓她回來——跟隨敘說的那樣,他用了太大力氣磨平了自己的暴躁,壓抑了自己的痛苦,連帶著把感情這種虛無的東西,也一起滅掉了。要再覆蘇,很難。

何況,只要跟裴家的合作還在,裴奚若回不回國,意義並不大。

他只是難得碰到對手。

給乏善可陳的日子,加了一些鮮活生動。

---

裴奚若近來,很是低調了一陣子。

公開的社交平臺沒再更新,朋友圈分組可見,連不熟的人的消息都不回了,就怕傅展行哪天又來抽風,要她回國。

至於兩個月不兩個月的事,裴奚若想得很開,大不了到時候“汪”一聲吧,不痛不癢的。反正她不打算踐行諾言。

和Alice的小聚已經結束,為著裴母那條中意的項鏈,裴奚若又在巴黎逗留了一陣子。

一月,巴黎降了場雪。也許是初雪的緣故,很柔和,靜靜從灰白色的天空中落下來,飄在哥特式建築的塔尖。許久許久,才積攢起一點。

今天,勒隆畫廊將有一批最新藏品展出。

這間畫廊向來以國際知名藝術家為特色,展出過多位雕塑家、畫家、陶藝家的作品,風格包羅萬象。

這次展品很戳裴奚若的審美,她一路沿長廊欣賞,時不時拍照留念。忽然看見前方有個女人微微仰頭,望著眼前的畫。

女人側顏很是柔美,大概是看得專註,鴉睫凝住了,顫也沒顫。

不像個觀賞者,倒像已經變成了畫中人。

裴奚若下意識朝畫看去,是一只瓷白秀美的花瓶,被藤蔓緊緊纏繞,有人拿錘子想將它敲碎,藤蔓便更緊地保護它,將它勒出瀕臨崩潰的裂紋。

畫面張力極強,看著就像要窒息了一樣。裴奚若瞥見落款,是個荷蘭畫家,這畫翻譯過來,叫作《愛意》。

比起這畫廊中的其他作品,它要表達的意思,倒是直白。

正想著,那女人回過頭來,神色微訝,似是碰到了熟人。

裴奚若認不出她是誰,想著要不要試探性問一句。

好在,對方有些遲疑地開口,“裴奚若?”

聲音像二三月的春風,輕輕柔柔。

裴奚若很快道:“是呀。你是?”

“沈惜。”

沈惜?

裴奚若想起來了。

申城沈家的女兒,跟林菲兒算是遠房親戚,不過,兩人關系不太好,沈惜一貫獨來獨往,也很少參加名媛聚會。

前幾個月的那場拍賣會,林菲兒背後嚼舌根,說沈惜離了婚,境遇很慘。

裴奚若當時聽不下去,還出面打了回林菲兒的臉。

不過實際上,她跟沈惜先前只見過一兩面,並不算熟。有人給沈惜買游艇的事,也是聽沈家一位朋友講的。

“你一個人來的嗎?”沈惜問。

裴奚若點了點頭。

“要不,一起逛逛。”沈惜輕聲征詢她的意見。

“好呀。”

說是一起逛,可沈惜的腳步,卻停留在原地。

裴奚若順著她的目光,不由問道:“你很喜歡這畫?”好像看了很久了。

沈惜似是被叫回了神,收回視線,輕輕搖了搖頭,“不喜歡。”卻沒再說其他。

她給人的感覺和董凡伊有點像,都是柔弱美人,不同的是,董凡伊是因為生病,沈惜卻像是生來如此,一顰一笑,楚楚動人。

裴奚若和沈惜在申城時,只是點頭之交,不過,對彼此的印象都還不錯,今天邊逛邊聊,發現不少愛好相同,便更投緣。

逛完展,沈惜邀她一起吃餐飯。

兩人選了市中心一家坐落於花園中的法式餐廳。夜色降臨,雪花在窗外旋轉下落,燭光頑皮跳躍,將銀質餐具映得光影爍爍。

點完餐,沈惜去了洗手間,好一會兒沒有回來。

裴奚若玩了會兒手機,忽而察覺眼前光線一暗,擡眼看去,有位西裝革履的男子在對面落座。

他有雙很細長、陰柔的眼睛,望向她時,升起一抹笑意,“裴小姐,你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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